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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4章 不仁不義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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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海一回道:“四年前五月二十八,是我帶隊將銀子運送去邵陽的,一出城走了半裏地,我們碰見了一位大人出巡的轎子,大人見我們要去邵陽送銀子,特意停下來,約我們在路邊的樹林裏說話,還讓人買了酒菜給我們踐行。”

“我們不過小吏,誠惶誠恐聽著大人說了半日的話,直到中午我們再次啟程。”

“一路上我們都沒有離開過裝銀子的箱子,直到一個半月後我們到邵陽交接,我發現邵陽毛大人居然不當面驗收,簽字後就讓我們回來。”

“我留了心,趁著他們不註意開了箱子,才發現箱子裏居然都是石頭。”

“我當時嚇傻了,也終於明白,為什麽毛大人不查驗箱子。”

“然後我就沒有再回京城,而是半道和我們頭找了個理由,回老家青州了。”張海一回道。

大家也聽的驚奇,沒有人說話,都看著張海一。

“當時,你遇到的是戶部湖廣清吏司邱文力邱郎中嗎?”杜九言問道。

張海一點頭,“是!”

“你認為,這些銀子是在邱文力和你聊天的時候,被人掉包了嗎?在什麽地方?”杜九言問道。

張海一點頭,“在法華寺往前的官道上,那邊有個土地廟。”

杜九言頷首,看著大家,道:“銀子在那邊掉包了。那麽多銀子,邱文力會藏在哪裏呢?”

“答案就是土地廟!”杜九言道:“我們在土地廟找當年藏銀子的那個地坑,很幸運,我們找到了。”

杜九言說著一頓,吳文鈞再次打斷她,“找到了銀子的藏身之地,這對於這個案件來說的意義在哪裏?”

“我們每個人都很忙,你要是這樣事無巨細的說,很耽誤時間。”

杜九言道:“大人您聽不懂嗎?意義在於,為什麽自殺的是邱文力而不是金嶸啊,因為邱文力知道太多了。”

“這並不奇怪,他畏罪自殺!”吳文鈞道。

杜九言看著他笑了笑,忽然走到金嶸面前,“金大人,邱文力是畏罪自殺嗎?”

來了,來了,她終於問金嶸了。

所有都莫名緊張起來,總覺得一直不開口,早就認罪的服服帖帖的金嶸,會說出驚天的秘密。

“金嶸!”吳文鈞道:“你知道什麽,如實說。”

他雖這麽說,但語氣中的暗示卻不言而喻。

金嶸擡頭看著杜九言,不由想起這兩日她做的事情。

她先一開始每日來找他,連來了三天後,看似他在這場較量中得到了極大的好處,但事實確實,她破壞了他和吳文鈞之間早就達成的協議和默契。

吳文鈞開始懷疑他,甚至逼他自殺,而他就算再抵觸杜九言,心裏卻隱隱的也起了別的念頭,他除了服從吳文鈞外,他還可以拉著吳文鈞一起死。

但是,他一直還在堅守著,直到昨天桂王出現,他們住在隔壁,在夜裏他自殺的時候,桂王告訴他,他的夫人已經全部合盤托出。

“吳大人別急。”杜九言看著吳文鈞。

金嶸開口道:“邱文力並非畏罪自殺,而是被吳文鈞逼死的。”

此話一出,場面靜到落針可聞,所以人的目光不敢置信地朝吳文鈞投去。

他是主審,最後饒了一圈,主審是主犯?

“金嶸,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!”吳文鈞拍了桌子。

廖征勸道:“吳大人,您冷靜一下。”

“本官冷靜不了,好好坐著,卻被無端潑了臟水。本官怎麽冷靜。”他說著拍了桌子,道:“今日的案件也不要再繼續了,本官這就進宮和聖上請罪,本官無能不但案子沒有查清,卻還被人卷進汙水裏。”

杜九言哈哈笑了,“吳大人,您哪是被人潑臟水,您本身就是個臭水溝!”

“放肆!”吳文鈞道。

廖征繼續忙和稀泥,“這案子怎麽辯著辯著,就拐了個彎?本官怎麽聽不明白了?”

“大人,這就讓您聽明白!”

杜九言道:“幾日前,我在金嶸家中找到了一份,帶著密碼的紙,我很奇怪這些數字是什麽意思。”她給大家看,大家都看不明白,“但好在,我們有聰明人,猜到了可能性。於是我托人去都察院查證。”

“這些數字,是年月日以及貪汙的錢數。金嶸,是嗎?”

金嶸回道:“是!”

“這上面貪汙的日子,都很吻合,但是不吻合的是,他所得的銀兩不對。尤其是邵陽水利,按道理,三十萬銀,他和邱文力應該一人十五萬,但實際上他只拿了四萬,而邱文力的卷宗中,記錄的則是十萬。就算邱文力的錢數是對的,那麽剩下的錢去哪裏了?”

“吳大人,您知道餘下的十六萬去哪裏了嗎?”

吳文鈞道:“你在辦案,何以來問本官。本官不知你想說什麽。”

“金大人,那就勞駕你告訴他!”杜九言道。

“四年前,是吳大人寫信吩咐卞大人,將六十萬分兩次給邵陽。”金嶸豁出去地道:“事後,錢從戶部到邱文力手中,邱文力讓人藏在土地廟,他讓人一點一點取出來,送去了吳家。”

“其中十六萬兩,都給了吳大人,至於吳大人又給了誰,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
吳文鈞走下來,指著金嶸,“你空口無憑,立時翻供咬人,你的話還有可信度?”

杜九言道:“他的話當然有可信度。”

杜九言從金嶸懷裏抖出一封血書,大聲讀道:“我有罪,但吳文鈞更有罪,今日,他逼我自縊滅我之口,他日為鬼為魂必不會輕饒他。”

喧嘩聲更大,大家都在外面嗡嗡議論起來,指著吳文鈞低聲罵著。

“吳文鈞,你可認罪?”杜九言忽然大聲道。

所有聲音靜止下來,大家都看著杜九言。

吳文鈞怒道:“你休要信口雌黃,我何罪之有。”

杜九言將手中的血書丟在吳文鈞的臉上,“那我就來幫你數一數。”

“你不忠,享高官厚祿,得聖上信愛,你卻不謀其職為君分憂,而利用職務之便,貪贓枉法!”

“你不仁,水利銀款,涉及一方民生,多少百姓性命相系,而你卻視而不見,摟錢斂財!”

“你不義,邱文力和金嶸與你結黨,雖違律可他二人對你忠心耿耿,而你卻只顧自己性命,逼死邱文力滅他之口,威脅金嶸誘他自盡。同僚無辜,你為自保亂潑亂咬陷害忠良!”

“此三,為官你結黨營私,為人你兇殘成性,為友你毫無仁義!”

杜九言拍了桌子,喝道:“吳文鈞,你就是個人渣!”

她逼視著吳文鈞,緊緊盯著他。

吳文鈞後退,再後退,貼靠在高大的桌案上,頭頂上是明鏡高懸,他面色蒼白,唇瓣抖動,指著杜九言喝道:“你……”

“吳大人,還要狡辯嗎?”杜九言再道。

吳文鈞發軟,額頭上都是冷汗。

“貪官!”外面有人喊道:“吳文鈞,你就是個人渣,你不配做人。”

“你去死!”

有人朝裏面丟了一只鞋,隨後又是一只鞋砸了進來,砰地一聲,滑在任延輝的腳邊,他腳一手眉頭微蹙,喝道:“將門關好!”

“不用關。”魯章之堵了任延輝的話,“任閣老,你我在聽訟,就不要輕易幹涉公堂之事。”

任延輝還要再說話,安國公和他低聲道:“稍安勿躁,任大人。”

“還有一條!”桂王從後衙大步而來,他穿著囚服步伐矯健,三兩步過來,站在吳文鈞的面前。

吳文鈞徹底站不穩,緊緊攥住桌案。

“讓牢頭放死囚來殺本王?”桂王冷笑道:“吳文鈞,朝廷養了你幾年,肉沒長臉上全長在膽子上了是吧。”

“殺本王,本王誅你就九族!”

吳文鈞搖著頭,正要辯解,一掃眼就看到譚先生和牢頭被人捆著拖了上來,各踹一腳,兩人趴在了地上什麽都說了。

“來人!”桂王拍了桌子,道:“將這個狗東西抓起來,本王要看看,他長了幾個膽子!”

吳文鈞目光灰暗,“我、我要見聖上,我要見聖上!”

差役上來,摘掉吳文鈞的官帽,將他拖下去!

“此案……”廖征看著謝允,“怎麽辦?”

謝允道:“還是先稟告聖上,再行商議量刑的事吧。”

廖征頷首,拍了驚堂木道:“退堂!將一幹人等全部帶回去。”

金嶸看著杜九言,拱手道:“勞駕杜先生告訴我的家人,讓他們好好活著,切不要沖動行事。”

杜九言頷首。

金嶸隨著所有人被帶了下去,錢侍郎也起身,沖著各位拱手,道:“各位大人,告辭了。”

“這……”謝允也不知道錢侍郎這邊怎麽解決了,不由跟著他問道:“錢大人,你怎麽辦?”

現在吳文鈞有罪,那錢侍郎就肯定是被誣陷的,就是不看證據,也能清楚。

錢侍郎道:“二位大人秉公辦理,下官服從。”

廖征微微頷首,道:“稍後我會去回稟聖上,具體如何辦理,會再來告訴你。”

錢侍郎去了牢房。

“杜先生,”廖征上前來,問道:“你也要去宮中給聖上回稟此案吧,不如一起?”

杜九言拱手,道:“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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